Wednesday, September 6, 2023

原著及电影改编的澄清和说明

原文: https://movie.douban.com/review/14093724/


众所周知,《霸王别姬》系李碧华在80年代早期所作剧本,但后来因种种原因,该剧本未拍摄,随后李于85年将剧本改编为小说,交由天地图书(台湾则为皇冠出版社)出版发行,及至92年,陈凯歌完成电影拍摄之后,李碧华依照电影情节重新修订,字数增补一倍,并交由天地图书再版,大陆则由人民文学删减部分(政治)内容后出版,也即今天读者见到的通行版本。

众多评论依照92年修订版小说比较其与电影优劣,这对电影当然不公平,几近现代版的买椟还珠。因此本文目的在于厘清89版小说内容,以便后来者可以从中窥视到电影改编的创作思路。

01 开场并非后来版本中的天桥。在89版中,小豆子母亲并非妓女,小豆子因其父亲去世,母亲无法独立抚养孩子,不得不交由戏班代为抚养。由此衍生的天桥猴戏、断指情节亦非原版具有,但断指的确存在于89版中:蝶衣后来经过种种磨难、拇指受伤、再也无法登台演出。

02 小豆子和小石头情谊的建立:89版为猴戏挨打、尿炕、被同科学院嘲笑娘娘腔等情节,和电影及92版有较大不同。在89版中,小豆子虽然对旦角身份内心偶有抗拒,但一想到在台上能和师哥在一起,就由衷为此感到高兴。也因此,小豆子标志性的转换情节系电影增加情节,李在92年修订版中,对该情节稍加变形后采用。

03 89版不包含张府(太监)的情节部分(也因此不包含宝剑这一贯穿道具),而在修订版中,这一情节表现的较为明显,在89版小说中,人物从出科后,情节即进入菊仙部分,菊仙进入剧情方式和修订版亦有不同,在修订版中,菊仙由袁四爷的首次后台拜访引起,而在89版中,则是程蝶衣敏锐的发现段小楼换了把新茶壶引发。

04 菊仙引发困境的不同:在电影及92版中,菊仙引发的冲突更多是外部,而在在原版小说中,面对菊仙,程蝶衣更多是内心冲突:因为他和段小楼关系的变化,他无法体验戏剧舞台人物的情感,袁四爷此刻则利用蝶衣,他趁机强暴成蝶衣,但也因此捧红对方;而段小楼则愈加平凡。

05 89版中,日本入侵后,小楼花天酒地、蝶衣则沉迷鸦片,以致剧院经营惨淡,小楼甚至多次典当戏服,蝶衣只得偷偷赎回,由此造成两人不断争吵,眼见就要分崩离析,但此刻日本人点名二人上台演出,这才挽救二人分道扬镳的困境。而段小楼罢演、被大佐抓入监狱、遭受拷打,由此引发成蝶衣为救人而唱《昆曲》的情节系电影增添,89版并不具备该情节。

06 因为89版缺乏蝶衣救人情节,故而45年—49年,即蝶衣法庭受审、两人拒绝来往、关师傅苦言相劝等情节系后来增添,小说直接切入建国后的情节,主要讲述蝶衣戒烟、样板戏改造等情节,但和电影及修订版不同的是,在该部分,蝶衣和菊仙一直谨言慎行、小心翼翼,小楼却一如既往霸王姿态、不知人言可畏,最终酿成批斗祸事,菊仙不离不弃、不愿揭发,也因此不知所踪,消失于茫茫人海,而蝶衣却不由窃喜,甚至感谢这场风暴,因为小楼终独属自己。

07 89版小说中,蝶衣的窃喜并未持续多久,祸事很快殃及自身,他也遭受批判,为了自保,他极力揭发菊仙,但小楼却奋力为菊仙辩护,最终,程蝶衣发现霸王也背叛了自己,为此他试图自杀,失败后下放酒泉,小楼也被送至福建种地。这和电影有很大不同,92版更多采用电影情节进行改编。

08 小楼由福建偷渡香港,艰辛生活,一日街头偶遇来港交流戏剧的程蝶衣,只是时光不再,彼此容貌已无法辨别,只是在澡堂泡澡时,蝶衣望着师哥脑袋上为保护自己而落下的疤痕,不由回想起戏班亲密无间的情景。92版遵循89原版的小说结尾,这和电影有很大不同,电影去除下放、香港偶遇等情节,并最终将结局落脚于戏剧舞台,空间更紧凑、结构也更完整。

上述简单比较可以看出,原本更多是在描述程蝶衣和段小楼的情感纠葛,其矛盾和纠葛的构建更多是个人化、碎片化情节,并继承传统中国小说“入色悟空”的形式特征;而电影则将矛盾外部化,重点呈现时代裹挟下个体情感的脆弱和不堪,人生恍若旧梦,也因此让电影具有更强烈的现实意义。

补充:本文系多年前细读笔记,原无公开必要,但由于89版小说踪迹难觅,导致相关讨论谬误颇多,故而稍整理发表,算是一点说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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